​七十年代开国中将谭甫仁被杀案的真实过程

2023-12-09 18:03 来源:网络 点击:

七十年代开国中将谭甫仁被杀案的真实过程

七十年代,开国中将、昆明军区政委谭甫仁和他的夫人王里岩在自已的家里被人枪杀,当时出于保密和八年的侦查工作,使得本案在民间被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近年来网络上出现不少文章对本案进行绘声绘色的描述,但都与事实有不少出入,更为荒唐的是,有的文章竟说谭甫仁被枪杀时警卫员正在与保姆通奸。这是对重要的历史事件不严肃不负责任的态度。

对本案最有发言权的人是时任谭甫仁秘书的王克学先生。从一九六六年至七零年谭甫仁被害,王克学在谭甫仁身边工作了五年,谭甫仁被害后还作为专案组侦办人之一,专门负责材料工作。一九九七年,由王克学口述的记实文章《谭甫仁夫妇被杀案记实》发表在当年的期刊《纵横》上。这是至今为止,在所有对本案的公开资料中,最为客观和真实的。

由于原文篇幅沉长,枝叶繁多,为避抄袭之嫌,本人以原文为素材,将口述的第一人称改为第三人称,择其主要情节复述事件经过,与对历史有兴趣的朋友们共同分享。

1970零年12月I7日凌晨5时,还在睡梦中的昆明军区政委谭甫仁的秘书王克学被电话铃声惊醒。王克学抓起电话,耳边传来军区党委办公室秘书邹贤玉急捉的声音:“王主任,刚接到谭政委家人的电话,谭政委家出事了,快去。”

来不及细想,王克学穿起衣服边扣钮子边往外赶。谭政委家住军区第32号大院,这是一栋解放前建的两层豪宅,平时家里除了谭政委夫妻外,还有谭政委的未婚儿媳和夫人王里岩的妹妹,警卫方面,除了大院门口警卫室两名战士外,大厅角落还住着一名内勤警卫小李。

路上遇到刚才打电话的邹贤玉,王克学问:“究竟是什么事呢?”邹贤玉补充说:“刚放下电话,又接到谭政委家里的内勤警卫员小李的报告,说谭政委被枪打了。”

王克学大惊。快步来到谭甫仁家里,只见谭甫仁身着汗衫和裤头满脸是血和夫人王里岩双双都躺在血泊中。王克学大声地喊:“谭政委,谭政委。”见谭无反应,王克学想到先向警卫了解情况,又大声喊:“小李,小李。”无人答应,内勤警卫小李不知去了哪里。

王克学急忙来到大门口警卫室,叫了几声也无人答应。王克学推开虚掩的门,见值班的两名战士还在睡大觉,被唤醒后,王克学问:“你们知道发生什么事吗?”

两名战士揉着惺忪的睡眼说:“不知道。”

“你们睡死啦!”王克学没好气的说。这时,内勤警卫员小李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被问后答,他当时正在厕所。

这时军区副政委周兴等一班干部和谭甫仁的专职司机也赶来。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追究责任,而是赶紧将谭甫仁夫妻送往军区总医院。

谭甫仁夫妻被送到医院已是早上6时,距5时左右被枪击已过了一个小时了,总医院立即组织抢救。

这是建国以来我党被枪杀的最高级干部,且发生在保卫严密的军区司令部。时任军区副司令王必成住进北京301医院,(司令员原文无)眼下谭政委遭枪击,副政委周兴临危担起重任,他要副参谋长赵润溥(参谋长崔建功在外支左)向作战部下达命令,派警卫营严密封锁现场,未经批准,任何人不得进入。

7时,副政委周兴召开党委常委会,会前他先打电话将谭甫仁被枪杀的情况报告周恩来总理。总理指示:要抓紧抢救,案子很可能是内部的人干的,要抓紧时间破案,重点是军区机关内部,成立专案组,由周兴负责,公安部派人协助。

周兴又接着给总参谋长黄永胜打电话报告,黄永胜指示:抓紧抢救,北京总医院将很快派人去。

打完电话,周兴向常委们传达周总理和黄总长的指示。常委会很快形成一个决定:成立017专案组,周兴任组长,发动群众寻找蛛丝马迹,找现场人员了解情况,查枪验枪,重点是司令部、政治部和后勤部。

下午,公安部刑侦专家和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外科主任鲁维善教授乘专机抵达昆明,他们一下机便各自投入紧张的工作。鲁教授察看了谭甫仁和王里岩的伤情,肯定了昆明军区医院前期所采取的抢救措施。

王里岩两眉中间中一枪,子弹从后脑射出,实际在现场就死亡了,抢救已没有意义。谭甫仁身中两枪,一枪击中腹部,另一枪击中左耳根,子弹从右耳根射出,这是致命的一枪,刚开始还量到一点血压,后来量不到了。抢救持续到下午四点,谭甫仁依然没有生还迹象,鲁教授同意停止抢救。

谭甫仁夫妇被杀害,出于保密,报纸只刊登了一则40字左右,标题为《谭甫仁同志逝世》的消息。但昆明的人民是知道的,1200名各界群众参加追悼会,人们痛惜一代名将不倒在枪林弹雨的战场,却死在和平年代凶手的枪下,对凶手的罪恶十分愤怒,渴望早日将凶手绳之以法,告慰谭将军与夫人在天之灵。017专案组艰难的8年侦查工作从此拉开了帷幕。

案发当天,唯一与凶手当面接触过的人是谭甫仁的妻妹王文莹,据她说,那天凌晨5点,她睡在楼下听见楼上有吵嚷声,还以为是谭甫仁两口子吵架,正想上楼看看,忽然“呯”的一声枪响,却见谭甫仁披着军衣下楼来,王文莹问:“什么事?”谭甫仁边走向门口警卫室边答:“我也不知道。”这时,从楼上冲下来一个穿军装,身材高大,圆白脸,年约三四十岁提着手枪的凶手,只见凶手一把推开王文莹,朝着谭甫仁连开两枪,见谭甫仁应声倒地后又上前补了一枪,然后才爬上围墙跳墙逃跑了。

枪声惊醒了同在楼上睡觉的谭甫仁的未婚儿媳吴小红,起床一看发现王里岩倒在楼上满脸是血,惊叫一声走下楼梯,发现谭甫仁也满身是血倒在厅外。两个女人合力将谭甫仁抬回室内。吴小红立即给党委办公室秘书邹贤玉打电话。

同样住在楼下一角的内勤警卫员小李却没有出现,后来经审问,这小李是刚由勤务兵提为警卫员的,并未经过警卫训练,听见枪声就吓得藏进厕所里,见凶手走后才出来给邹贤玉打电话,报告谭甫仁被枪打。尔后又躺回厕所去,直到谭甫仁的秘书王克学赶到现场时才钻出来。

刑侦人员配合公安部的专家在现场经过仔细勘查,捡到4枚子弹头和弹壳,在门框处,还采集到凶手留下的两枚手印,两米高的围墙外面,有一个白色鞋盒,上面留下一个清晰的解放鞋鞋印,显然是凶手跳墙逃跑时留下的。弹壳和弹头经过检验,发现凶手使用的是“五九”式手枪。

穿着军装和解放胶鞋,大个子,使用“五九式”手枪,再结合现场目击者王文莹的描述和对32号大院四周的勘查,凶手行凶的过程基本表明:凶手跃过两米高的围墙进入大院,因大院门口有警卫室,大厅角落又有内勤警卫员,所以大厅和谭甫仁卧室的门都是虚掩着的,也是为了方便。这说明凶手对环境非常熟悉。凶手直奔楼上谭甫仁的卧室,却因谭甫仁夫妇是在楼上各个套间分开睡的,凶手误闯入王里岩的卧室,王被惊醒,知道来者不善。凶手见不着谭甫仁,欲进入另一间,王里岩大声喊并全力阻止,这就是住在楼下的王文莹听到动静要上楼的原因。凶手此时也知道谭甫仁就在隔间,见行动受阻,对着王里岩就是一枪。这时谭甫仁听见枪声,意识到危险,因床头没有备枪,便披衣下楼向警卫室走去,凶手便冲下楼追上谭甫仁连开三枪。

可以肯定,凶手是内部的熟人!

司、政、后三个部门按照专案组的部署全力开展查枪,重点放在“五九”式手枪上。大个子、三四十岁、佩戴过“五九”式手枪的人也成了被关注的对象,几乎搞得人人自危。但经过几天认认真真的检查,三个部门都查不出问题。案件一时陷入僵局。

直到案发近十天,保卫部副部长王庆和要用枪时,才发现保卫部存放在保险柜里的两把手枪和20发子弹不见了。放在保险柜里的两把手枪正是“五九”式。整个军区都在查枪,保卫部虽不列入查枪的部门,但偏偏枪支弹药被盗的事就发生在保卫部,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保卫部部长景懦林知道后惊得头发都竖了起来,这可不是一般的失职!下令彻查,翻箱倒柜的查,但仍然见不到枪支的影子。

那个倒霉的保管员被专案组迫问得几近精神崩溃后,只得说:两支枪和子弹借给老乡带去湖南了。但不久后又翻供。专案组派人去湖南找到保管员说的那个老乡,也证明并无此事。

案件的转机来自一个名叫马苏红的八岁小朋友,是家属区一个干部的儿子,他反映一个情况,就是谭甫仁被杀害的那天清晨,他正睡着,一个圆白脸大个子的叔叔推开门(军区家属院是夜不闭户的)问他:“陈汉中科长住在哪里?”小孩说:“在楼上”。那人便上楼去。陈汉中的老婆也反映说:“那天清晨确实有个穿军服,白圆脸大个子年约四十岁的人推开门说找陈汉中,我说不在家,出差去,那人便走。”

凶手的轮廓一下子清晰起来了,三个目击者都在同一时间段碰到一个穿军装,圆白脸,大个子,年约三四十岁的人,而且还认识陈汉中。专案组分析:凶手是杀人后来找陈汉中的,说明凶手跟陈汉中也有仇,他可能在杀害谭甫仁夫妇后还想杀陈汉中。

陈汉中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八岁的马苏红说:如能见面,我还认得出。专案组让马苏红再认真回忆一下,以前还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叔叔?马苏红经过认真地想,终于想出来了:“那个叔叔是东昆的爸爸。”

东昆就是和马苏红同住一个大院的小伙伴。专案组的人听后精神一下子兴奋起来。很快就查到,东昆的爸爸名叫王自正,是保卫部的保密员,最近刚提为付科长,还未到任,就因为历史问题,被关在离军区不远的西坝管理所接受组织的调查,陈汉中正是审查王自正的负责人。

专案组便找来一张包括王自正在内的集体合影照片,马苏红马上指着其中的一个人说:“那天清晨推开门找我的人就是这个叔叔。”

为了做到确认无误,专案组又带着马苏红来到关押着王自正的西坝管理所,让马苏红隐在暗处指认。这时王自正刚好转过身来,目光似乎发现暗处中的马苏红,马上就别过脸去。马苏红看后便说:“就是他。”

陈汉中也向专案组汇报一个情况:据有人反映,最近王自正的行为和情绪表现得很异常,谭甫仁夫妇被杀的那天早晨,管理所哨兵在例行每天点名时刚好喊到王自正的名字,王自正从外面的公厕答应着回来,哨兵当时并未在意;几天后,当王自正看到报纸刊登谭甫仁逝世的消息后便哈哈大笑;今天,王自正看到刑侦公安和专案组的人出现在管理所时,有人发现王自正放声在哭,并说:“以后见不着老婆孩子了。”

王自正是重大的嫌疑犯!专案组有人提议马上先将王自正铐起来,但被否决,因为还缺乏物证。管理所昼夜都有士兵站岗,王自正是怎么逃出管理所的?最后决定先想办法提取王自正的指纹和鞋印。

案发时间几近半个月,专案组根据掌握的材料,觉得是时候对王自正采取行动了。

这天,陈汉中带着两个人来到管理所王自正的宿舍。按计划由陈汉中带一人进屋通知王自正到食堂印手印,另一人守在门口,等带走王自正后进去提取胶鞋的鞋印。

陈汉中两人站在王自正面前对王自正说:“王自正,穿好皮鞋跟我们到食堂去一趟,有事。”

王自正知道自已当时作案穿的是胶鞋,现在却要穿着皮鞋去食堂,都是干保卫的,他知道站在门口的那人接着会进来什么了。

王自正故意慢呑呑才系好了鞋带,他瞅准一个时机,猛然从被子抽出已经上膛的手枪,对着陈汉中两人“砰砰”就是两枪,陈汉中被击中手臂,另一个被击中腹部当场倒地。凶手王自正夺路狂奔,听见枪声的警卫班立即包围过来,凶手被追到围墙根下,知道无路可逃了,便举枪对着自已的太阳穴开了一枪,脑浆飞溅。

刑侦检验人员当场提取了王自正的手印和鞋印,与谭甫仁被杀现场的指纹和鞋印一比对,结果特征完全一样。刑侦专家还让谭甫仁被害时的目击证人王文莹到现场辨认,王文莹一看王自正的尸体,确认从相貌到衣着就是同一个人。至此,杀害谭甫仁夫妇的凶手,就是原保卫科的保密员、现正关押在管理所的王自正。

案件似乎可以划上句号了,但检验组通过对现场手枪的检验,却发现王自正自杀的手枪和杀害谭甫仁夫妇不是同一支手枪,因为从弹头的磨擦痕迹看,与从谭甫仁被害的现场所拾到的弹头不一样。另外,在王自正的遗物中找到一个笔记本,虽然文字类似涂鸦,但经过仔细研读,发现凶手王自正早就做好越狱盗枪杀人的准备了。笔记本里记录着哨兵换岗时出现的空档,越狱的路线和要暗杀的几个对象。难道凶手还有同伙?现在只有找到另外的一把手枪,才能确定凶手为王自正一人。

刑侦人员沿着关押王自正的西坝管理所到军区的线路勘查,只有军区围墙外的一个公共厕所有可能是凶手作案后丢枪的地方。厕所的粪池被掏干净后,果然发现一把手枪,经检验,这就是凶手杀害谭甫仁夫妇的手枪。

两把枪经过辩认,就是保卫部保险柜被盗的两把“五九”式手枪。

王自正虽然自杀死无口供,他是怎样逃过哨兵的眼睛潜入军区大院盗枪杀人的?他有没有同伙?

其实整个过程就是王自正一人所为。作为原军区保卫科干部的王自正,翻围墙潜入军区盗枪杀人简直是轻车熟路了。12月17日夜1时,他瞅准哨兵换岗时有5分钟的空档潜出管理所,通过军区围墙的厕所避开门岗进入军区大院。据他老婆讲,王自正还回家呆了两小时。跟老婆交代后完后事,王自正上了保卫部大楼找到存放手枪的保险柜,他当过保密员自然记得保险柜的密码,轻易地盗走了两支手枪和20发子弹。那个接替他管枪的寃大头此时还在睡梦中呢。接下来的一切便水到渠成,只是他的下一个目标陈汉中因出差才逃过挨枪。等他将枪丢在围墙外的公厕潜回管理所时,早班的哨兵正好点到他的名字。

作为保卫科的干部为何还要杀害被保卫的头号对象谭甫仁呢?

原来王自正原名叫王志政,河南省内黄县人,富农出身。1947年国民党进攻解放区时,王志政与其堂兄一道组织还乡团反攻倒算,枪杀了乡里的一名武装干部后逃逸。其堂兄解放后被人民政府枪决,但王志政改名王自正混入解放军的队伍,由于伪造历史和战场上立功,王自正被提为干部,在云南军区任保卫部保密员。

但家乡的人民不会忘记参加还乡团并杀害武装干部的王志政。当了解到王志政与家里人还有少许通信后,家乡政府顺着地址将检举信寄到王自正的单位。怎知狡猾的王自正每次写信都是使用假地址,家乡的来信不是石沉大海便是被退回。但家乡的人民不死心,他们知道王志政就在云南,干脆就将检举信寄到云南省草命委员会办公室。

巧的是,王自正是昆明军区保卫部的一个保密员,他的上级领导是一个姓何的科长,此时何科长正在云南省革委会支左。何科长看了检举信后说:“怎么看都象我们保卫科的干部王自正嘛”。于是何科长将这封地方政府的检举信带回昆明军区。

何科长先将信交给干部部阅,干部部阅后又转给政治部,最后这封检举信摆在了政委谭甫仁的案前。军区党委认为,王自正有重大的历史问题,必须彻底查清楚。当时军区有五六个人同样有历史问题需要审查,王自正是其中之一。

王自正对当年参加还乡团的事供认不讳,但否定自已开枪杀害武装干部。他知道主犯已被镇压,死无对证,便提出开棺验尸的要求,他说若有两个枪眼,就有自已打的枪,若只有一个枪眼就不是他打的。二十几年前的事了,验尸还有什么意义?专案组驳回他的要求。在王自正是否开枪的关键节点上下不了结论,案子一拖就半年。

王自正心里明白,家乡的人民是不会放过自已的,随着调查的深入,他始终逃不过政府的惩处。他在笔记本写道:不判死刑,起码也要劳改终身,这辈子完了,老婆孩子还要受牵连。

他那阶级敌人的嘴脸终于暴露出来了。他又写道:我不能这样死,我要死,也要杀几个人。他列好了几个要杀的军区领导人,谭甫仁被列在首位。

谭甫仁被杀的案件并不复杂,从案发到破案也就半个月的时间,但结案却用了8年的时间。专案组有的领导不相信案情就这么简单,他们肯定案件一定有幕后组织,决心要挖出隐藏着的阶级敌人。“九一三”事件后,专案组重新改组,新来的领导又把本案与林彪反革命集团挂钩,案件又被蒙上“派性”的色彩,但结果只能伤害一批好同志。至1978年专案组撒销,案件并没有获得一点有用的新材料,结论还是最初的那个结论:杀害谭甫仁及其夫人王里岩的凶手是反革命份子王自正个人。

本案的影响力是巨大的,尽管上下保密,但台湾特务还是获得情报,他们大喜过望,将王自正引为同类,并在海外的报纸上发表消息云:云南匪首谭甫仁被反共义士王自正击毙……

回首半个世纪过去了,但本案对于今天的我们仍然有警示作用:最安全的地方不一定安全,因为那里是灯下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