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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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呆 三》

一

老呆三是我本家小叔的绰号，人们好叫他呆瓜。说是他出生时一声都没哭，三天都不知道找奶头。光昏睡，像是在那“宫廷"里没睡够觉似的。又就因他爷爷好给生产队卖瓜，也正赶上他爷爷给生产队看瓜园，连种再卖都是他爷爷带着几个人赶集。所以村里人也就都叫他呆瓜了。他爷爷就是个村里种瓜种庄稼的“盒子"(庄稼人俗称样样精通的能手)，又因是生产队的保管。所以老队长也就好让他领几个人去赶集卖瓜了。。。。说是在呆瓜叔出生那天正赶上他爷带人去县城赶集卖瓜。回时，在路上遇到接生婆。他爷就急忙问接生婆是男是女？接生婆卖乖地说让他爷爷得感谢她。她说接生这样八九斤的小孩她还是头一回碰到，她说没有经验的人接不下来，就是接下来也不准保活，甚至大人也危险。她还说上医院就麻烦了。离院五十多里地，得用大马车送。在路上更危险。。。他爷爷就好奇问怎么感谢法，接生婆说要他爷爷得给俩个西瓜。他爷爷就小心地四外看了看没外人就说行，还怕让人看见，还一再嘱咐其他随行的卖瓜社员们千万别给队长说，队长要知道了就得扣他们的工分。而后就又东瞧瞧西望望的。一看没外人就偷偷地给了接生婆一个大西瓜，一个小甜瓜。接生婆就有些不高兴地白了他爷爷一眼说：。。。这个讨债鬼，跟你一样，也是个带称砣的！他爷爷红着脸听后就高兴了：带称砣的好，一个称砣压千斤，两个称砣能压两千斤的。再加上个小烧壶嘴，全。。。他爷爷高兴地回家就喝了二两老烧酒，乘着酒劲跟他奶奶说让这三孙子大号叫刘永德，好长大以后永远有德！有德就有善。小号叫呆瓜，说是起个歪名以后也好养活。就这样，呆瓜叔的书名叫刘永德。小号就叫了呆瓜。后来人们就都喊小号，不叫呆瓜叔的大号了。也许是时间长了，习以为常。农村人就这样，有大号不喊，好叫小号。说是叫起来亲切入耳，人们叫惯了也就这样叫了。在我还在家乡时有时也好叫他呆瓜三叔，他听后也不恼总是笑笑：小熊羔子，你也跟着他们学呵。我听后也好笑着回他一句：。。。你就是叫呆瓜嘛！呆瓜呆瓜，跳到河里摸蛤蚂。一摸摸了只大马虾。。。每当我这样喊他时，他也总会踢我一脚或给我一拳：小兔崽子，你也学大胆了！有时，他高兴时就会装佯地给我一拳，不高兴时他会赶着我就是一脚。。。

二

我小时候和他是光腚的爷们。他比我大一岁。一块玩，一块上学，一块回家吃饭。虽说比我大一岁，可他的个头比我高出了一头还多。我俩从小学到初中他一直看护着我，总是替我背着书包什么的。他学习不行，在班里净好打架，爱打抱不平。老师都是好揍他，罚他站课，一站就是一节课的时间。后来他就不上学了。他临不上学时就在校门口站着等我放学。。。呆瓜叔从小就很义气，我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每次回老家都是好找三叔聚聚，说说话，闲谈莫论一番。。。

"哎！人真是命呵，看你那小脸嫩得跟水葱一样！我比你只大一岁，看我这脸就给张桑树皮一样，看来这顶日头的和那扛日头的就是不一样呵！人有文化和没文化真是天地之别呵！”和他相聚时他总好爱说这句话，他的话虽有些馊酸的味道可我听后心里却也有点酸甜的感觉！

现在这一愰就都快上五十岁年龄奔了，他还是属炮仗的见火就响的脾气。黑红的四方脸上显出了他憨厚直爽的性挌和老实本份的优点乖性。他遇恶不怕，遇善不欺。见有权有势的人他不巴结，也从没有势利眼的想法。遇串门要饭的人他也不小看，好声打发。弟兄仨属他小，还属他混得不行。一家六口人(他老婆带来三个孩子，他老娘整跟着他)他说他因没手艺也就出大力干建筑挣钱。年收入紧够搅用，也算是个自给自足的小康人家。他大哥是市银行副经理，在市里住楼。上班开公家的车。日子过得很可以。在市里住着高楼大厦就是没见把老母亲接过去，呆瓜叔说他人摸狗样的就是不孝老人。他二哥办了个乡镇鞋厂，就是好搞破鞋。生活上不检点，拈花惹草不说结了三次婚。呆瓜叔说他二哥那也是本事，自己一个也没捞器一个。兄弟仨还属呆瓜叔是个好人，可还只有他娶了个二抬身。呆瓜婶一过门就带来了两男一女仨小孩。那年头正是计生紧的要命，喊出的口号：(对超生的户)喝药不夺瓶，上吊不解绳。除了蹲监狱，罚款还上刑！他一结婚大队计生办主任通知了他。(。。。不结扎就不给开介绍信，没介绍信证明就不能领结婚证，没结婚证就属非法同居。。。)呆瓜叔也就二话没说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了镇卫生院结了扎。他结扎后，三婶子得够一个月没有理过他，也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很生他的气。后来，他好笑着对我开玩笑说：“你三叔也不亏，就是孝子无能！我啥也没忙活，就白拣来个对膀子还倒贴了一对哩！"丶呆瓜叔就这么个活性人。这句话倒成了他的口头禅！

三

呆瓜叔不呆，和他在一块他好说些二呱什么的。很多人就任为他呆，没心眼。其实，他倒是个很精明的庄稼人。农颜语：三年学个买卖人，十年才学个庄稼汉呵！和他接触时间长了才了解出他的为人和与众不同的精明和策略的。他性格温和，从不炸言炸语的。他看事有时也是很准确，虽说他没喝大些墨水，但却有着很多惊人之策！他的一些精明之处的特点就是他心存着孝心和感恩呵！他常说没有孝心的人不可交，自己的爹娘都不孝何况外人。不存感恩心的人老天岂能放过他！他的话不是没道理的。这就是做人道德观念的事呵！也许是与他这个名子有关的原因，也许是他的心灵美的特点吧。憨厚老实的人是与天道有着秘切关联的。有时我也自已想着这个让-人不好琢磨的："厚德载物"哲理！

就说头几年全国放高利货的风波吧。很多人都加入了这个行列，他的大哥二哥都放了高利货。他二哥的姑爷货款都放。可人家他就没参予，他还告诉我千万别上那个当，这是个馅井！他总是认真地对我说。当时我对这事也是很心动的。我一个同学的小姨子就找我说利很高，(行话已到3个猫。说是一个猫是3角，3个猫就是9角。款多就按一个子算。一个子就是1元大个)。我就打电话和小叔商议，小叔就像老师训小学生一样地数啰了我一顿：你脑了进水啦！3个猫的高利那是个什么概念呵！那都是骗人的！后来连一个猫也逮不住，都会跑！你不想想国家的正式银行才几分钱，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呵！要掉也砸不到你的头上呵！？亏你还读了几年的书，还大学生呢！？这明摆着得，是个馅井！我要听说你放了，以后你就别识你这个叔！从那，我听了呆瓜叔的话，也就没有了那歪想法。看着很多人都开始做起了这钱生钱的买卖来时，心里也是有些痒痒的。。。过了三月多的时间，我也亏了没放，连那些货款放的就都倒霉了 。。。后来听呆瓜叔说，那个接钱的人搂着钱跑了。这些放钱的人就算得到自己三个月的学费钱。呆瓜叔就说这是心眼钱：拾起坷垃砸坷垃，还是自己的钱！后来细想呆瓜叔的精明之处，心想这个小呆瓜叔，他可不呆呵！

老太太八十八岁高寿那一年我来呆瓜叔家给老太太拜寿。他弟兄仨人对钱还请了一个郓城说书的先生。当时说了巜王小二赶牛》，《王二姐思夫》《穆桂英挂帅》和巜罗成算卦》，场面也很热闹。引来了很多人，几乎半个庄上的人都来了。。。

"娘，只要您老高兴咱就这样办。花点小钱是小事，您老人家高兴是大事。心里好舒坦就行！”呆瓜叔拿着一块切好蛋糕递给老太太。老太太耳虽有些背但眼却不花，那老脸却笑成了像一朵熟透的向日葵一样，满脸地笑容。老太太接过呆瓜叔手中的蛋糕笑着：。。。给孙子孙女们分分，先让他们吃！小三，你家的那两个孙子孙女咋没看见他们呵？"娘，您别先管了。他们写作业呢，说做完作业就来！"老太太站起来笑着那葵花脸：“小孩子们贪玩，爱热闹快把他们喊来！还有小大巧妮！？省得一会吃饭又找不着了！"“娘，您就别先问了。他们谁做不完作业谁也不敢来的。。。您老就别管了，饿不着一个的！”呆瓜叔说着扶着老人坐下了。。。”

等到快吃饭时，呆瓜叔才风风火火地回家去喊他的小妖们了。

四

“啪啪啪！"院子里鞭炮响了，吃饭的时间到了。人们就都陆陆续续地入了席。。。

老太太欲要站起来，呆瓜婶就忙过来："您又要做啥，这都要吃饭了！？”

“咋没看到你大哥二哥他们那两窝呵！？"

“大哥二哥他们在院里听说书呢，大嫂二嫂也都在哩。"

呆瓜叔是出了名的孝子，那个三婶子也是很贤慧的农村妇女。俩人可以说直都相互恩爱，相互尊敬。俩人从来也没因什么事吵过架，拌过嘴。也从没因孩子上学的事翻过脸，抬过扛呵！呆瓜叔常说：生气不养家，养家不生气。他也从没把带来的孩子二心看待，这俩个孩子都跟他也很入骨。。。

席宴开始了，有的猜拳行令喝着酒谈论着当前的国家大事。议论着形势大好。。。有的谈论着如何发家致富的话题！酒过三巡，也就都开借着酒劲都开始酒言酒语了。。。

“这人呵，怎么说呢！？人真是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人五人六的就好干些缺德的事。越有钱的人越把钱看得重，比他的亲老子都重要！给谁都耍心眼，要紧谁都坑！现在的人呵真是无法定论了。喝酒遇知己，来刚强，啊爷俩端一个！”呆瓜叔酒已盖脸说着给我敬起了酒。我忙站起来扶他坐下。。。

"人物人就是不办人物事！他谁都坑，前几天你奶让我摸一张钱，我一看一摸有些不对劲。就到外边小卖部一试，是张假钱！这真是坑爹坑娘呵。老太太还说兴许她也不知道的。。。"他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看着有点上酒的呆瓜叔劝他不要再喝了。

"没事，刚强。你轻易不来！咱爷俩很少见面。。。"他说着自己又倒上了一杯子。他吸了一口烟："。。。真是人心隔肚皮，狐心隔毛皮呵！"他说着便面向坐在对面的他已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大哥道："。。。大哥，你以后少叫海鹏他大舅办那缺德的事了！"

这时，他大哥猛地站起身：“你放酒屁！小三，你这是污馅好人！你怎么把我拐里面了！"他说着便过来打了呆瓜一把掌。我忙起身拉架，客人们也都劝说着。。。

“是我要说假话吗！？你心中有数！大嫂给老娘的月份钱就有一张假的！那可是养老钱，谁放酒屁谁知道！"

哥俩说着就瞪开了眼，呆瓜叔就被他媳妇拉出门外。老二依就坐在席间独自喝闷酒，我让老二起来去劝说。他闷闷地："咱谁也不管，谁也管不了。属大属小也属不着咱，管好个人的那一亩三分地就行。"我看着老二便苦笑了笑。。。

老大摔了杯子，醉熏熏地走出屋。。。

我看着坐在院中抽烟的老呆叔心里想着老呆叔这个人！

五：

在我回城的第一个月的一天晚上，老呆叔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哥犯事了，说是因贪污洗钱的事。他说这是早晚的事，自做自受。。。他还说他的大女儿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还是个名牌大学。。。属重点学校！他儿子也考进一所公办的国家重点大学，在天津。还说等学校开学时让我去送他的大女儿报到。。。

老呆叔就是这样的人，好说。但他的心是不坏的。我每次回老家都是好到他家坐坐聊聊。。。待今年的仲秋节时带上这篇拙作送给他，也算是我送他的佳节礼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