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灯塔去·青年写作者访谈系列③

2024-04-17 16:19 来源:网络 点击:

到灯塔去·青年写作者访谈系列③

到灯塔去 · 青年写作者系列访谈

和很多接地气的同龄作者相比,索耳的小说显得乖戾、悬浮、晦涩。他的写作,充满新奇冒险和探索。

他喜欢拆掉短篇小说的刹车片,用一个巨大的段落,完成一篇小说。在一个流行一句话一个段落的时代,这种写法并不讨巧,索耳在乎读者,却也无意迎合讨好。

写作时的索耳,严肃、认真;生活中的索耳,却是 " 浴室歌王 "。

2024 年 3 月,记者一行人走进索耳在广州的家。摆满公仔的架子、贴满便签的墙壁、堆满柜子的书籍……他的家不大,但充满了热爱生活的气息。

以下是他的自述——

1、日常经济来源基本是稿酬

我是广东湛江人,本科学的是地理,研究生读的文学。专业名字比较长,叫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当时考的时候其实不知道什么是比较文学,世界文学还是认识的,选它的原因也是心想以后可以不用研究本国现当代那些作家,蛮开心。当然我自觉也不适合学术那套,所以毕业后乖乖出来找工作了。

我换过很多份工作,做过出版、做过新媒体,还策过展。尽管上一份工作感觉还不错,但是占用了自己太多的时间,我更希望把一天最重要的时间花在写作上。在我看来,所有的工作都不是真实的生活,作家需要深入地体验一些真实的生活,所以最后我还是选择了辞职,专门写作。

不上班最大的好处是可以自由管理自己的睡眠,可以选择在前一夜晚睡,第二天自然醒,之后就去星巴克或赛百味写。赛百味更加朴实无华,耳边不会动不动就传来几个亿的项目,很适合我专注地写作。

目前的写作状态是我满意的,日常经济来源基本是稿酬,因为出版了一些作品,有一些版税。但是家里人并不是很支持我的选择,我爸妈说我现在就是 " 吊儿郎当 " 的,希望我能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但是我女朋友比较支持我的想法。我个人还是有比较长远的规划,目前正在按部就班地推进。

现在很多年轻人在工作的时候容易内耗,很向往自由职业,但是又怕自由职业保障不了自己。我觉得这是一个难解的题,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当然,从事自由职业的关键是自己特别喜欢做某件事,只有这样,才会真正利用好时间去完成自己想做的事,否则效率比较低。

至于职业写作,也不要抱有太高的神圣感。今天的写作其实已经祛魅了,谁都可以写,完全算不上什么崇尚的职业。而且有的人只是为了生活、为了赚钱去写作,像很多网文作家,你能说他们不是作家吗,当然也是。

我观察这一代人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了,你前进感觉到非常困难,后退也不是,所以选择回避这些问题。年轻一代不会想价值的问题,价值本身已经变成无法追问的东西,因为追问无意义。

但是现在这个社会本身也允许多种价值存在,而且你最后会发现,总有一条路是适合你的,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肯定会有属于你的位置,难的是需要你自己去发现、去寻找。

2、千年商都形成微妙的文化场

高中是我写作的起点。当时喜欢美国作家索尔 · 贝娄,就给自己取了个笔名:英文的 Saul,译过来就是索耳,Saul 还是 soul(灵魂)的变体。但笔名也只是一个不足道的符号而已。在高中我很庆幸遇到了一个不太鼓励学生写应试作文的语文老师,有次我写了一篇小说,讲一个从村里走出去的人,回来后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村里的不良风气,但是并不被理解,最终病死了。这篇小说老师觉得写得不错,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念了,给了我很大的鼓励。

这位老师经历过上世纪 80 年代先锋文学的熏陶,给我推荐了余华、莫言、苏童等作家。后来循着这个脉络,我又读了拉美魔幻现实主义文学、欧洲文学等,很喜欢。这些作品对我的写作影响很深。

我喜欢冒险,也喜欢创新,总想探索不一样的语言和表达。构建自己的文体,相当于创造一个恒星和它的引力,足以把那些五花八门的内容纳入行星轨道中来,这一过程才是让我最兴奋和过瘾的。

最近我也尝试用方言表达,相较普通话,方言有时候更鲜活、更直白、更充分,也能更好地还原生活场景、塑造人物。像我的母语闽南语说到夜晚,叫做 " 暗暝 ",这个表达就像是从唐诗中摘出来的,很有诗意和美感。这也是我选择回广州定居的原因之一,我最近写作的内容需要粤语环境。

而且我对广州是有感情的。广州生活环境好,房租在一线城市里也不是很高,回到广州之后感觉整个人生活质量提高不少。千年商都形成了一个微妙的文化气场,背后的海洋文化、边缘文化、社群文化,还有一些口述史和轶事,或者是一些神秘的诗歌和文字,我都特别想要研究一番、深入挖掘。

我很喜欢在广州溜达,尤其喜欢去有烟火气的市井街坊和带有历史感的老街,和居民们简单聊聊天。这是广州相比于其他城市所特有的东西。

我在一个小县城长大,广州城中村的景观对我来说非常熟悉,完全不是以猎奇的方式去看待,看到那种低矮的居民楼,我就感觉非常亲切,尤其看房子的时候看到当地居民的那些生活,在楼顶上晒衣服,晒粮食、养花。还有各种小商铺,裁缝店、装锁的、卖各式小吃的……这样的生活仿佛是上一个时代的留存体。我们说作家要体验生活,只有身处其中才能真的体会到那些人的处境与情感。

但是这种感受并非一开始就有的。最初我对家乡、对南方,一直抱着想要逃离的态度,然而真的到了外地以后,情感就开始变得复杂,一是发现这种文化自有其合理性,二是慢慢跟家乡达成和解。

写《非亲非故》这个小说集的几年,正好是在北京的几年,刚好容许我保留一个距离去远望故乡,后来又回到广州,又是不一样的感受。

3、把写作当成一种修行

我把写作当成一种生活方式、一种修行,没有带着非要达到的目的。哪怕我自认是天赋加努力型选手,但还是觉得写作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甚至写作的痛苦远远多于快乐。

首先面对的第一关是自我怀疑,不断地问自己 " 写的东西到底好不好 "。与此同时,写作是一种资源,总有一天会枯竭的。我发现这种焦虑不仅是我有,世界很多名作家也有诸如 " 巴托比症候群 " 之类的焦虑。如果找不到新写作领域,可能就会放弃写作。

有时候进入写作状态要很长时间,要花一两个小时进入那个状态,真正写出来可能每天只有几百字,它就像石头一样压在你的心里,等到你终于把它写完了,那时候卸掉了,你会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如今写作对我来说已经变成一种习惯,如果哪天我一个字都没写,心中就会有一种失落感。

也许我的写作比较冒险,但我也会喜欢苏轼、李清照这些偏传统的作品。我觉得新奇和传统两者并不冲突,因为很多东西都是相对的,有时一个传统的东西在当时看来却是全然新鲜的。而且,我们仍然可以从传统身上汲取灵感,比如我发现李白的诗里充满了惊人的想象力,给了我很多启发。我一直觉得传统并不需要被淘汰、被抵抗、被反对,它反而能成为灵感的来源。

我也喜欢用跨学科的思维来写作。写作并不需要非得往文学上靠,没灵感时,我会去找几篇其他学科的文章看看,喜欢看地理、化学、哲学领域的论文,论文会让我的思维变得开阔。除此以外,我还会看看老照片,把老照片当作一张图发散自己的思维,通过图像之间的联动去找到灵感。

我现在的写作风格和以前相比,有一些变化。我之前可能太执着于 " 呈现 ",所以我尽可能多地表现自己。现在我会更多地进入他者,尤其是我现在正在写的和历史有关的一些东西,作品的时空和我所在的时空是不一样的,所以我需要去查一些资料,试图去代入角色、产生共情。

在写作之余我会读读书。我最近在读《疼痛部》和《本雅明传》。我在选择阅读的书时挺随性的,有时会关注自己喜欢的作家提到了哪些其他的作家,去找这些其他的作家的书来读。如果碰到自己喜欢的书,我会通读完。看到挺不错的句子,我还会圈圈画画。除此以外,我有挺多的爱好,比如唱歌、打篮球,还有写字。我小时候就喜欢练书法,到现在也还会写一写,家里有不少地方贴了我的书法作品。

未来我也许会尝试不一样的东西,但我想先把写作这件事做好。我之前写过这样的一个句子:" 所有幼鲸都在海面以下 ",我觉得我还是幼鲸。我希望有更多的机会被看见,当然,是看见我的作品,而不是我这个人。

开栏语

放下对未来的恐惧和担忧,到文学的灯塔去。

有这样一些年轻人,坚持写作,用文学感知生命最细微的日常。

选择文学,他们能用稿酬养活自己吗?与文学同行的真实生活是怎样的?

羊城晚报精心策划摄制" 粤派评论 · 现场 " 青年写作者系列访谈《到灯塔去》,选择四位青年写作者——索耳、梁宝星、宥予、巫宏振,走近他们,倾听。

监制|陈桥生

策划|邓 琼 侯恕望 吴小攀

统筹|孙 磊 刘颖颖

采写|孙 磊 刘颖颖 张潮洪(实习生)

摄影|潘俊华

剪辑|王绮静

包装|余梓涛

题字|索 耳